空间·秩序·媒介——记葛明先生关于“体积法提要”的忆序

发布者:卢进丽发布时间:2018-11-09浏览次数:490

“空间作为问题,是首要和尖锐的”先生在台上深鞠一躬后不徐不疾道。

早至二十世纪中,Sigfried Giedion就在《SPACE·TIME·ARCHITECTURE》中把空间问题从建筑问题中单独提出来,剥离了构造和装饰,空间给人以最直观的场所体验。用实际的量体空间来凸显出空间效应,加之透视关系的左右最终诞生出“消点的视觉误差”,这不是一个新命题。早在天主教会时代,米开朗基罗就用透视关系形成了入场的矩形空间,来营造圣彼得教堂的空间宏大尺寸。只是把建筑抽丝剥茧,最后把空间赤裸裸呈现在面前,作为一个教学系统来学习,还是颇觉得新奇。

先生谈到他对于空间的认识分为三个方面——体积法,构造法,不定形法。先生研究体积法,从思维萌发到体系的落成,统统十年有余,并于06年在东南大学教改后投入教学并不断完善。强调空间给人身体的包裹感和视觉的穿插感。

“站在先贤的肩膀上远眺,是智者之为”。

空间命题,先生反复提到Adolf Loos,作为现代主义的先驱,Loos提出了“Raumplan”,想象多个漂浮的盒子空间,需要用流线的组织将空间串联起来,形成丰富多变的内部交通和交流空间,来满足不同使用的需求。这对于哲学是一个伪命题,因为哲学观点中空间的内涵是无界永在,而场域的隔阂决定了永远没办法让这些盒子形成一个有组织的系统空间。但对于建筑来说不是,因为平面图有无限空间的可能,即便场景拉高了,剖开了,轴测图表达的依然是秩序,一种内部虚空间的秩序。

所以以Le corbusier的自由平面为基本架构,形成的Dom-Ino系统用简单的三块板,六根柱子组成单元化的系列住宅;Mies Van der Rohe的作品巴塞罗那博览会德国馆就很好的拆分了所谓空间的围合感,形成了“流动空间”的概念,室内和室外的边缘弱化了,边界也模糊了,空间相互渗透就显得相映成趣;Adolf Loos讲究室内的生活之景,企图框住生活琐碎的片段,形成一幅幅具有纪念性的画面,这在Müller house里面可谓体现的淋漓精致,用不同的标高进行室内空间的台升,可有趣的是几乎所有的楼梯设定都在面相公共空间的方向,这就决定了人的行进动线中,你看到的永远不会是将至空间,而是身边的场景,一种居家的场景感觉就被很好的诠释出来了。人们心中的圣殿总是高高在上,仰视之视,因此通过视觉的垂直移动来勾勒场域的目的性不失为一种巧妙的方法,例如Müller house中餐厅的台升便形成了一个颇具仪式感的空间,长桌背对一块半磨砂的玻璃,玻璃后就是琴房,两个空间互不打扰,却通过朦胧的视线和悠扬的琴声将使用者的关系拉近了,或者换而言之,用视觉和听觉将空间之间串通了。

秩序命题,从古至今都是建筑师心中的一个断夺尺度。柱子间是有秩序的,Andrea Palladio在《建筑四书》和圆厅别墅的案例中无不强调古典立柱秩序对空间的影响,券柱式加四角对称的结构为Palladian motive(帕拉第奥母题)提供了解决思路。先生讲座中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短语——“瘫痪的平面”,从包豪斯构架的从平面出发进行空间的想象,到后来德州骑警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虽然包豪斯和德州骑警一脉相承于Corbusier为首的现代主义理论,但是海杜克却强调立面和柱子对空间划分的重要性,甚至更进一步,把墙体的物质性抹去,比如用光线和影子的线条拉出一个透明的“墙体”作为隔断,因为虽叫空间但它不是空的,在其物质性的另一面反映的就是人在空间中的感知。“感知和智信是空间包裹感的来源,如果房间给你的感觉像是衣服一样,那就是把人和环境硬生生隔断开了”。

先生一席话不禁让我浮想联翩,衣食住行本就是平行的四环,那衣服尚有不同的领口,裤子的长短有3/5/7/9分,搭配繁复,风格自成。建筑更是如此,中山装严严实实的肃穆感,柏林墙密不透风的意识形态割裂;西装中有绅士嬉皮自成一派,那柏林墙就可以有“社会主义的兄弟之吻”。但衣服会过时,柏林墙会塌,所以只有形成系统,才能长久保留。姑娘们为了妩媚性感可以选择露腰和深v,那建筑为了风格独具自然也可以选择底层架空和体块穿插。所以空间的秩序看似早就摒弃了Acropolis柱廊那一套,其实不然,其中空间的规则还在,只是换了一种表现方式,把一些规线隐去,简约起来。毕竟归根结底,衣服对于人和秩序对于建筑是同等重要的,人不穿衣服看起来就和动物没差,建筑没了空间秩序那就是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头。

“如果你觉得你能力有限,缺乏天赋,那你就走把传统文化抽象这条路,不是说它不行,它是好中的不好,因为大多数人都这么干,也只有能力这么干;倘若自认为小有才气,那就争取能创造些什么,为人类进步推进”先生铿锵有力道,看似宏大不可及,但是我到能理解一二,先生口中的有才气,正是建筑工匠里“能主之人”这个概念,而这样的人即视横跨百年也屈指可数,他们思想的诞生就是一场革命,而这一影响就是几个世纪。做个简单的实验,给非建筑专业的人看1928年落成的Villa Savoye和现在的单体住宅的图片,横向对比,根本说不明有什么突破进展,也分不清那个有所谓的“现代感”,但二者却真真实实差了将近一百年;反观汽车,手机等,别说百年,可能二十年的间隔,就是卖场和博物馆的距离了。换言之,建筑发展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要有一个突破性的进展着实不易。

说到这里先生声色起伏,笑着反复说了好几次“建筑无可非议是一种艺术,那谈及现代艺术,绘画方面没有毕加索问题,但要说到现代建筑,一定有Korbusier问题,你无法回避”。说到底,我们无非是在沿着先贤开好的路向前,在庇护下战战兢兢的做设计罢了。

葛明先生与王澍先生认识十余年,都知道王澍先生厉害之处在于他能钻到园林里做研究,再走出园子做设计。不知是不是受到王澍的影响,先生坦言自己04年爱上了园林,虽然看了十几年,但是也没看的太明白,但好歹能对着假山石三四个时辰不感到厌倦,这是在无声的学习造园人的态度,只有拥有了这种“小房子,大环境”的造物观,才能设计出恰到好处的空间。不敢说是谁影响了谁,但二人对待房屋对于自然环境的姿态却非常相似,那就是建筑在环境中是极渺小的存在,建筑得有一种姿态,一种向自然“低头俯身”的姿态,王澍先生在《造房子》一书中,提到元代倪瓒的《容膝斋图》就能说明问题,房屋在自然的大背景下显得太渺小了,极简的四根柱子,很细,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显然在传统文人的建筑学里,有比造房子更重要的事。这是一种互通的“自然形态”,并不必然以欧几里得的几何学为基础,建筑不必非方即圆。

要恰如其分的表达空间氛围,先不讨论大型共建和综合体,先生从体积法中“rooms”(房间群)的观点出发,说道“用博物馆作为命题一定是不行的,要训练,那简简单单的三层办公楼就足够了”,简单的就说一个中走廊的设计,你用100%的纯走廊铺排和50%走廊+50%房间穿过的铺排给人的空间体验是截然不同的,那这个百分比的权衡不但考验建筑师,同样考验空间关系本身,如果在公共空间的设计上用力过猛,很容易造成繁荣的假象,“你不要以为人来人往的空间就是好的,小区的广场如果仅仅人流吞吐量大,但都没有人愿意驻足休憩,玩耍,那简直和边缘地带没差,不如直接去掉来的好”由此可见,空间关系决定了空间特征,无可非议。

媒介命题,空间表达的媒介有千百种,家具是,色彩是,光线也是。先生说空间作用得当,游刃有余者不仅能把两层当一层用,还能一层当两层用,从最简单的家具室内设计媒介角度介入,客厅悬挑,落地窗,吊灯的经典搭配不就是把两层当一层用吗,开阔的视觉空间把屋顶给人的压迫感降到最低;而现在都市户型里大平层loft的结构我想对应的就是先生所言的把一层当两层用吧,卧室和其他功能区垂直分置,对空间的利用程度大幅提高。然而最有趣的还不仅如此,可能不少人都已经想到,落地窗+loft的结构简直是现代high rise-building两层住宅的标配模式,那这样一种0.5+1.5和1+1的结果并无区别,本质上就是在告诉我们,空间是有限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媒介去把空间分化,或减压减繁,或增容增趣,最后空间没变,却由于媒介的穿插给人全新的感受,这种全新的对于“有限到无限”问题的解答,不仅直接面向容积率等实际问题,还保证了居者的高度个性化,实在添趣百倍。

那么不谈材料,再往前一步,更抽象一些,色彩作为一种空间与视觉的媒介同样有着神奇的力量,先生说颜色给人的包裹感是不同的,其中以白墙的包裹感最弱,那种不装饰的纯粹空间给了自然以最大的尊重。以Richard Meier为首的“纽约五人组”就是标准的“白派”建筑师,受到Corbusier纯粹主义的影响,五人都对白色的建筑外墙痴迷,那种没有一丝杂质,纯洁完美的空间体验是难以言说的,当然对于空间的理解千人千面,也不存在所谓的好坏对错,所以也有反对批判的声音,典型的是以Venturi为首的“灰派”,也正是在不同嘈杂的声音与碰撞中,媒介对于空间氛围的重要性愈发凸显。

光是人类与上帝的对话,光与影的交织仿佛无形的割线把大空间划分成生趣的小空间,又像尘埃组成的流体,浸润到每一个小空间,串阖起来变成一个大的空间整体。其实用光做刻刀并不是新颖的技法,早在十六到十八世纪的巴洛克时期,波状墙的出现就是一场光影大戏,起初由于传统的多立克柱式厚重且压抑,为了从视觉上削弱立柱的空间存在感,柱身多有竖向排列的纹路,阳光打下来,明暗的交界构成了纤细的视觉体验,后来衍生至墙面,给建筑的立面一种黑白的对话,产生了对创的生命里力。同时墙的影子,柱的影子同样有划分空间的本领,光仅仅作为媒介,它不真实存在,却一气呵成,又不一成不变,随着日月升落,光影在角度的变化中,创造出轮转的空间,赋予了空间氛围以极大的活力。

先生笑谈说矿大建筑系真是一个宝地,你可以看到建筑与环设对于一个作品表达诠释的侧重点不同,可以有舞蹈生在舞房恣意展示人体肌肉与线条的优美,还有音乐生在琴房数十种乐器精妙的演奏,这是别的学校建筑学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而建筑又本是艺术的门类之一,从艺术环境中抽出来严谨的讨论,但终归要回归艺术的大环境中去,而我们有这个土壤。

最后的最后,先生评价矿大建筑系说了两个掷地有声的字,即是感悟也是期望——“匠缸”。

鞠躬,掌声离席。

新闻来源:建筑与设计学院 段成璧摄影:责任编辑:谢小雨审核:范韶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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