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有声,寂寞怀桑

发布者:卢进丽发布时间:2017-06-19浏览次数:1362

风在桑树叶间穿过,留下树叶沙沙的呢喃,窸窸窣窣的尾音从街头一路绵延到巷尾,转过几道老街,绕过几条老巷,轻盈地飘在我回家的路上。“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老旧的平房里传出旧式缝纫机的声音,像极了引路人的一声声呼唤,伴着节奏分明的缝纫机声,孩子眨着眼睛,老人纳着鞋底,我走在巷子里,一下一下,一踏一踏,模糊了谁的时光,又清晰了谁的惦念?

一段布料在妈妈的桌前展开,她略带薄茧的食指绕过洁白的棉线,笑吟吟地凝视着手中的布料,布料似乎也在回望着她:我曾是生长在地里的一朵朵棉花,你手心是否感受到我带来的阳光的温暖?当我归家倚在门边,看到的便是这一幅温情的画。像站在时光的岸上,我安静眺望着,那一地阳光任由妈妈剪碎,又重新缝合,似乎他们也发现她的目光中闪现出,如果有一天他们出现在某个人的身上后必将拥有的柔情和温暖。

“眼力大不如前了,穿一次针有时要好几次,也不知道还能再做多少年衣服”妈妈在电话里告诉我,“我跟那台缝纫机一样,都老了!”那台缝纫机是妈妈当年的陪嫁,过往的日子里时常被戏谑要卖掉的那台缝纫机,却也不知不觉地伴了她三十多个春去秋来,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老了。

电话的那一端,多年过去,钢铁般的剪刀将那木桌磕出一个个伤痕,画片掠过布料的粉末又将它们一一抚平,在将来的某一天,从剪刀和桌子相遇时就开始的低声吵嚷终戛然而止或许那时老伙计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和自己一样年迈的主人,或许柔软的布料试图用某种温情打动,于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鲜艳夺目,好让她放弃离开的打算。毕竟,离开终究是件悲伤的事。

无数熟悉的画面在那一刻没有节制地涌现出来,我比任何时候都相信,这种温情也是可以传递的。

那些年的冬夜,当我熬夜赶着作业,只有外屋的缝纫机的响声穿过那些凛冽的寒风奔跑着,而今当我再回到这里,寒风更刺骨了些,似乎在抱怨:就是当年妈妈发出的这轻柔的声音,让它们的父兄在那一刻失去了冬夜应有的凌厉。

我穿过她做的粉色小袄,背过她缝的绣花布袋,听过衣服摩擦口袋敲打心跳的声音,却不甚清楚她学徒度过的那些时光,也无缘瞧见她在出嫁前的最好的年华里又是如何营生她的裁缝铺,只是自我记事起,妈妈的手艺活便受邻里的追捧。我们也曾劝过她,让她多休息,她说:“我是不怎么能做了,不过别人找来,我就不可能拒绝,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么多年了。

她不曾对我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类的话,也不曾教过我这门手艺,只是喜欢闲暇时跟我谈谈她的活计。

“做衣服,下剪刀前脑子里就得有穿上身的模样,就像你盖房子前脑子里没有房子修好后的模样,算不好梁柱的比例,修出来的房子会塌掉,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做事情最要注意细节。有的人衣服做出来了,一抖开,不是这儿没熨平整,就是那儿的线头掉一截。好的成衣不仅缝纫得要细致,线头还要剪得整整齐齐的。”

“遇事要深究,过筋过脉的东西如果搞不明白,裁出来的衣服模样是有了,可是穿在身上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但又说不出来。比如有的人肩膀斜一点,可能左右肩斜又不一样,裁料缝衣时就必须处理好。

骨骼拔节的岁月里,她那清凉动人的嗓音和哒哒的缝纫机声编织着甜蜜,催我成长。

时光悠悠,斯人已老,岁月在她的容貌上留下痕迹,却在屋前的桑树上蔓延出一方绿的天地,繁衍着历久不衰的生命。

黑发间夹杂着不少银白发丝的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见我,流转着暗纹的老花眼镜下,眼睛分明含着笑,那溢出的笑意到了嘴边只化作浅浅一问:“回来了?”不等我回复,便自顾自地又忙起了手中的活计,她给你谈针脚几短几十长,制成衣几日几成样,我说她像极了在舞台上说故事的妇人,没有长袍浓妆,却依旧袖舞流年,在她的舞台上缝补着物件,缝补着日子,缝补着希望。没有燃烧生命的激情,只有一种深归宁静、倾尽字音的希望,一年四季,朝昏晨暮,似是不曾间歇过。

诗人这样吟哦:“没有任何夜晚能使我沉睡,没有任何黎明能使我醒来。”同样,没有任何时光能苍白了这片绿,湮没了这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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