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天还未亮的早晨,寒气逼人,冷清的乡镇街道偶有几声鸡鸣和摩托车远远驶过的声响。西门街上却已经亮起了几簇灯光,白花花的雾幔散漫在一束束暖黄色灯光里,雾里裹挟了热烘烘的饭食香气,驱散了匆匆来到这里吃早饭的人身上的凉气,这简陋的自由市场里,流淌着淳厚朴实的脉脉温情。
凌晨四五点钟,西门街上的几家早餐店里已经坐满了人,热腾腾的雾气之下,是刚出炉的大包子、洒满了青葱大蒜的馄饨面条、油条烧饼和卤肉火烧,在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是骑着破旧的摩托车从附近的各个村落前来,身上穿的是鼓鼓囊囊、沾满了泥土气息的破旧棉袄和羽绒服,端着馄饨的手掌粗糙犹如树皮。他们在这里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同工友闲侃几句,便又一次驶进寒风里,出发做工去了。
烧饼店的老板娘圆圆的、黑里透红的脸上有一对弯弯的笑眼,她那双手似乎闲不下来,每每有客人呵着冻得通红的手跑了进来,她便一面将前一波客人刚空出来的桌子擦得亮堂,一面热情地招呼来客坐下;遇上熟客,还要再熨帖地问上一番近况。这份热情,总让那一张张纵横着生活留下沟壑的脸喜笑颜开。市井小民粗大的嗓门和沾染了些许脏污的衣服在西门街上从来不会惹人厌烦。烧饼店里,同桌吃饭的人,哪怕素未谋面,也能在圆脸老板娘的带动之下话上几句家常,整间小屋里都是欢声笑语。
出了烧饼店,再往前走,可以看到几家早餐铺子前的菜市场。约摸六点钟,菜农们的三轮车载着沉甸甸的蔬菜,来到西门街,在街道两边放了篮筐、铺开尼龙布,鲜艳青翠的蔬菜摆了一层又一层,装着红彤彤西红柿的大铁盆碰撞在一起,琅琅地响。收拾好摊位,菜农们便在蔬菜堆前坐下,他们或聚或散,一边歇息一边轻声交谈,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
天色渐亮,西门街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热情的吆喝,众多摊位前也来了许多仔细挑选蔬菜的老少妇人。经过长期的劳作和日晒,她们的皮肤往往是黝黑的,有一种坚韧而健康的美。她们挑拣着蔬菜的手指粗糙,却柔韧有力。有的老妇人已经有了几十年的买菜经验,能够一眼辨认出什么颜色形状的柿子更酸甜可口些。她们买好了大兜的食材,思索着一天里要做的饭食,笑容满面地离去了。晌午,菜农们的篮筐和铁盆渐渐空了下来,尼龙布上也只剩下稀稀落落几片菜叶,西门街的早市便也收尾了,笑闹与喧嚣也随着人群的离去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与安详。西门街的商贩们一上午的忙碌结束了,然而生活的故事在这个小镇上已徐徐展开,等待着第二天新的喧喧嚷嚷。
西门街,是杂乱简陋的棚舍市场,也是市井小民冒着寒风走进的温柔乡,生活的艰辛与甜美在这里交织成一张网。西门街,在闹与静中,温厚地守护着小镇里家家户户的平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