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我们成为哪种人的并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选择。 —— 题记
冬天就是这样，夕阳早早地收了摊，最后一丝余温也在凛冽的风中消失殆尽。天色昏暗，月亮没精打采地挂在那儿，窗户上的水汽凝结又蜿蜒地滴落，一切都在无声地循环着。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钟表滴滴答答提醒着已是夜里十一点。她来回踱步，一只手死死地捏住手机，没多大会就举起来看一眼，“万一他就接了呢”“肯定是公司有急事手机才关机的”她一边安慰着自己，却越发不安，凌乱的长发胡乱披在肩上，几缕发丝盖在憔悴的脸上，眼眶泛着红似乎眼泪就要掉下来，苍白的嘴唇不自觉地颤动。卧室里有翻身的动静，她不放心才三岁的儿子，小跑过去给他塞塞背角，摸着儿子胖嘟嘟的脸蛋，她忽然有些欣慰，神思拉出去好远。
“快到年底了，再有大半个月就能回山东老家了。上次打电话婆婆还盼着抱抱小孙子，给孩子做的棉袄也成了型，回来就能穿，暖暖和和的绝对冻不着，去年回乡下老家给孩子冻感冒老两口心疼的年都没过好。婆婆还说腊肉萝卜干的也做好了到时候带回来能吃小半年。”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的丈夫婆家人老实心眼好，她心里满足着。她还盘算着“等明年宝宝大了送到幼儿园，我去公司帮忙给他分担着，一块上下班也踏实。”眉头慢慢地舒展开，她也有些疲惫，眯着眼等待丈夫回家。窗外的黑夜像有漩涡的无底洞，光秃秃的树站着不说话。
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不知怎的她的心砰砰跳，不由自主地慌乱。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她迟疑一下还是接了，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请问您是张雪峰的亲属吗？”“我是，他人呢？他怎么了？”“请您来一趟下沙公安局”短暂的交流后，她放下手机，把儿子托付给邻居，一个人匆匆地扎进浓浓的夜色中，一路上她在不安中设想了无数场景，酒驾、交通肇事，甚至车祸。她胡思乱想着，油门踩到底恨不得瞬间到达终点，紧绷的情绪让她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挨到公安局，猝不及防的噩耗让体温降至冰点。“很抱歉，您的丈夫在跳河救人时不幸牺牲，请您节哀。”剩下的话她早已听不到，脑袋天旋地转嗡嗡作响，身子战栗着除了不受控制的流泪她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功能。工作人员拿出丈夫的衣服给她辨认，看到熟悉的西装鞋子，早上出去生龙活虎的人，晚上冷冰冰地躺在那里，所有的情绪涌上来，除了哭泣她无力缓解窒息和绝望。
之后有记者来采访，从消防处得知她救人的丈夫是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有少女跳河轻生，正值河渠放闸，水流湍急，三四米的水里他跳下去再没上来。二人被打捞上来时已无生命体征，留在岸边的是一袋螃蟹。本来趁着今晚不加班要回家给老婆儿子做饭的，谁知竟不幸遇难。听同事说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义勇为，刚成立两年的公司他担任CEO，所有的事都亲力亲为，做事雷厉风行责任心强，如今公司正处于上升阶段，他更是忙得没有休息的时间。
她以泪洗面，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真的就此离去。恍惚间，她隐约记起，90后的丈夫还不到30岁，距离30岁生日只剩两个月。上周还约定好的，三十而立是个大日子，再趁着年轻拼搏也要好好庆祝，她和儿子软磨硬泡才说服他给自己放个假，一家人计划都订好了，就差买票订酒店。生命之所以珍贵不仅仅在于只有一次，更是每个人都有独特的轨迹。她的丈夫选择了不一样的青春，在危险中逆行，将一刻定格成永恒，死生亦大矣。
婆婆公公双双病倒，婆婆将丈夫的鞋捂在胸口大哭，求着邻居带二人见小儿子最后一面“俺真的没事，我求求你让俺看看俺儿”。白日里阳光刺伤了眼睛，她呆呆地坐在床头，捧着两人的婚纱照，照片上年轻的脸庞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咳出的鲜血不小心喷在照片上，雪白的婚纱沾染了刺目的红。
这天，她遇难的丈夫张雪峰在杭州殡仪馆进行告别仪式，有人留言：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群众把他抬举的很高，很高。灵堂寂静，众人哀思，遗像旁的菊花在冬日的寒冷中巍然不动，一如青春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