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见过,一块大大的厚厚的波斯地毯,绣着繁复华丽的花纹,蔓延的纹路指引着异域的神秘,突然一盆鲜血洒出来玷污了它,风吹过后宝蓝色的丝线凝固成干涸的紫黑,一团容貌乱糟糟地揪在一起像肮脏的粘鼠板,地毯上汉白玉茶几的桌腿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远看像雪后的红梅。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就像那块染了血迹的地毯,作者林奕含用最体面深奥的语言讲述了最残忍的谋杀。她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强暴是社会性的谋杀,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社会性的,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整个社会是施暴者的协助者。
故事里的施暴者强奸者是补习班老师李国华,“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的身边……”他聪明的发现一切都站在他身边,邪恶如此平庸,而平庸如此容易。因此,他把手伸向了十三岁有小羊一样脸庞的思琪,在书柜和身体的狭小空间里终止了她的生长。
李国华知道一个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自尊心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它会缝起她的嘴。女孩为了面对被玷污的自己只能说服自己爱上施暴者。“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若与自己不爱的人做爱是污秽的,而既然老师爱的是自己,如果是真的爱我,就算了”受害者自认为有错,然而女孩的贞洁,从不在双腿间。失去贞操的是施暴者,强奸犯,不是被害人。
思琪在饭桌上用奶油涂面包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的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家庭教育中性教育的缺位,母亲的有色眼光和粗暴言论,或许堵死了思琪求救的最后一条路。他们一直缺席,明明旷了课却自以为没开学。
补习班的老师们分享着炫耀着自己的“成果”,他们共同举杯,为阿扁七亿元的监狱餐干杯,为只有知识而没有常识的台独分子干杯,为所有在健康教育的课堂勤抄笔记却没有一点性常识的少女干杯,为他们插进了联考的巨大空虚干杯。畸形的教育,巨大的升学压力,窒息的考试,这些无疑给补习老师们下手的机会和不平等关系中的强势地位,助推暴力和悲剧的上演。
莎士比亚无数次擦掉了房思琪的眼泪,最后一次也擦掉了房思琪,不是文学辜负了她,是整个社会都带着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