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漫天飞舞的流光惊醒回忆,纷纷扰扰与现实交叠。
这一季漫长的秋,燃尽了所有金黄而火红的生气,刺骨的雨蚀去了这座城市多余的色彩,一切都变成死的灰,默的白,连天空也变得比以往沉重许多。
望着窗外逐渐变黄簌簌飘零的树叶,干燥的空气让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已不在故土,一切都与我原所熟悉的如此不同。
恍然间想起儿时屋前的梧桐树,是那般的伟岸壮丽,青苍的枝桠肆意地向天空伸展开来,盎然的绿色鲜嫩得似要流淌下来一般,有隐隐的鸟鸣声从叶间传出,浓密的树冠在地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或许是那时的我太过渺小,我竟会觉得那鸟儿是在云端歌唱。
虽然每当我从屋里看去,它的身影总是被四四方方的格子窗剪切成局促的模样,但在我心中它依然是肆意而伟岸的模样。
南方的立夏时节,空气中早已充满了湿气与燥热的因子,知了伏在树干上,无休止地歌唱,万物仿佛在这个夏天永生。炽热的阳光被树叶剪碎成金箔,随风飘扬在窗子上,院子里,门上,铺满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树叶也越发青葱浓密。
每至夜晚,树下便多了几把摇椅,在微曛的月色中,在远处荷塘不休的蛙鸣声中,在外婆轻摇蒲扇的微风中,我躺在摇椅上,伸出稚嫩的手,细细地数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在一树沙沙作响的树叶里,星光轻吻我的眼角,我闭上眼眸,沉入梦乡,梦里,有一树的梧桐和落了一地的温柔星空。
秋风一起,解放路上的梧桐便染上黄色,半树深绿半树金黄的叶片哗啦啦地作响,碰撞出清脆的旋律,至寿命尽时,便心满意足地从枝头脱落,随风在空中舞出优美的弧线,如蝶一般轻盈地落在地上,结束这一季的生命,等待下一季的重生。
每每这时,不算窄的街道上总是铺上一层金黄色的落叶,踩起来发出零碎的响动,一路蹦跳之后,不堪重负的落叶被踏作细细的碎片,密密地洒在路上,被车碾过,形成一道道交错的辙痕。
不过几时,满街的枯叶被扫到了一处,一把火起,仅剩的生命在火中旋转升腾,青白色的烟缭绕盘旋,当火光燃烧到最旺盛的那一刻,这些即将化为灰烬的叶片,似乎重重叠叠落在了我的心上,激起一阵阵麻木的痛感,与我抵死纠缠。
待烟散后,那些外墙斑驳的小楼,院中丛生的杂草,四季常青的热带乔木,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
如今的窗外没有了梧桐也没有了常青的乔木,只有慢慢变硬的天空和一地的落叶,再不似故土的风景像一块橱窗玻璃,有棱有角,冰凉又硌人,而从口中呵出的蒸汽,也不动声色地昭示着冬日的来临。
这一季的秋漫长得近乎永恒,但也终将过去。由南到北,从曾经走到现在,窗外的时光如流云飞逝,只消一眨眼,便换了一番天地。徒留我在这交织迷乱的日子里,一遍遍舔舐熟悉又陌生的滋味。